凌晨三点，基辅中央血站的灯光刺破夜幕。护士长奥克萨娜第三次刷新库存数据，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焦灼的节奏。"A型血只剩37袋了"，她对着手机镜头挤出苦笑，这段凌晨发布的短视频在太阳升起前已获十万次转发。输血科主任维塔利此刻正蹲在仓库角落，把最后两箱血浆塞进开往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的救护车——车尾贴着张便签纸，潦草地画着个被叉掉的火车头图案。
三百公里外的红军城郊外，乌军第47机械化旅的炮兵观察员安德烈正趴在玉米地里。齐腰高的青纱帐本该是天然掩体，此刻却让他想起老家集市上插满竹签的甜瓜摊——俄军无人机像挑剔的顾客，随时可能俯冲下来戳走任何暴露的目标。他怀里抱着的不是反坦克导弹，而是两罐老乡换来的腌蘑菇，弹药箱里整齐码着的十二发122毫米炮弹，弹体上还带着1987年生产的锈斑。
"这帮龟孙又玩起捉迷藏了！"扎波罗热方向的前线观察哨里，中士马克西姆狠狠摔下望远镜。监控屏上刚消失的热源信号，是俄军混编车队第N次上演"快打快撤"的把戏。油罐车和火箭炮的排列组合，活像赌场里不停洗牌的荷官，每次掀牌都让乌军炮兵连的拦截火力扑个空。作战室里那张标注着"稳定防线"的电子地图，此刻在他眼里成了小孩的涂鸦板，白天用蓝色马克笔描的村庄轮廓，入夜就被红色橡皮擦悄悄吞噬。
铁路货运调度员柳德米拉的第17次拒单请求，在电脑屏幕上弹出刺目的红色警告。从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开出的军列时刻表，最近三天像被抽走骨头的鱼，原本密集的班次现在稀稀拉拉贴着"临时停运"的标签。社交媒体上流传的集装箱空车皮照片，在专业人士眼里就像超市货架上突然消失的奶粉罐——明眼人都懂这意味着什么。她偷偷拍下调度系统里那些标着"设备检修"的虚拟车次，这些数字幽灵正在编织东岸战场看不见的绞索。
红军城西郊的T58公路检查站，预备役士兵瓦列里正在给破旧的卡车轮胎打气。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，是妻子用教堂蜡烛和子弹壳改制的工艺品。二十公里外传来的炮声让方向盘微微震颤，他想起运输连战友昨天发来的视频：开阔的玉米地里，燃烧的卡车像被孩童踩扁的易拉罐，黑烟笔直地刺向天空。手机突然震动，物流群里跳出条新消息——罗马尼亚康斯坦察港的浮桥设备，在海关清单上还卡在"形式检验"的流程栏。
第聂伯河大桥的守桥排长谢尔盖，此刻正盯着水文监测仪发呆。屏幕上的波纹曲线看似平静，但所有人都知道水下那些闪着红点的感应器，比河底的食人鱼更让人脊背发凉。他摸出口袋里的爆破控制器，这玩意儿现在成了烫手的山芋——炸桥命令意味着亲手断送东岸兄弟的生路，不炸又可能让整条西岸防线变成俄军装甲洪流的泄洪区。晨雾中隐约传来发动机的轰鸣，三辆满载伤员的救护车正歪歪扭扭驶向桥头，车顶绑着的树枝伪装像极了绝望挥舞的手臂。
基辅总参谋部的电子沙盘前，作战处长的手指悬停在红军城三维模型上方。代表俄军兵力的红色箭头已经形成三把尖刀，最锋利的刃口距离T58公路仅剩十八公里。沙盘角落的统计屏上，无人机架次数字每小时都在刷新，17这个数字在后勤军官眼里堪比死神的镰刀挥动频率。窗外突然传来欢呼声，原来是电视台正在重播北约秘书长关于俄军伤亡的讲话，但参谋们心里都清楚——医院血库的警报声比任何战报都真实刺耳。
红军城地下指挥所的通讯兵尤利娅，机械地重复着各部队的平安信号。耳机里传来的电流杂音中，偶尔夹杂着前沿阵地士兵的脏话和哭泣。她面前那台老式电报机突然自动打印出一条乱码，纸带上的孔洞图案莫名像极了两周前在敖德萨海滩见过的沙丁鱼群——当时渔民们说，鱼群突然改变洄游路线往往预示着风暴将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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