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
1
直播间刺目的白光打在脸上,我盯着手机屏幕,指尖悬停在黑名单列表的顶端。
“导演,你说请谁?”我的声音很轻,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。
镜头缓缓推近,捕捉到我眼底那一瞬的迟疑与微不可察的颤抖。
作为娱乐圈里常年徘徊在热搜末尾的透明人,我的感情史却总被扒得比作品还清楚。
弹幕如潮水般涌来,带着惯常的讥讽和恶意。
【让她把咖位最大的那个叫来啊!】
【对啊,别净整些没用的。】
我抬眼扫过滚动的字幕,嘴角微微扬起,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笑话。
“那你们说,”我缓缓开口,语气平静得近乎天真,“顾景明和苏逸尘,到底哪个咖位更大?”
话音落下的刹那,整个演播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。
主持人端着笑的脸僵住了,手里的提词卡轻轻抖了一下。
身旁的飞行嘉宾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,眼神飘忽地望向导播间。
连一向活跃的现场观众都屏住了呼吸,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在空气中回荡。
弹幕先是凝滞了一秒,随即炸开了锅。
【???她疯了吧!】
【顾景明影帝能是你前任?你配钥匙吗?】
【苏逸尘高中就出道了好吗!她那时候还在读初中吧!】
【这姐怕不是想红想出幻觉了。】
我依旧坐在那里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,指甲泛着淡淡的玫瑰色。
灯光照不到的地方,我的嘴角微微压了下来。
“所以,”我再次发问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,“谁更红一点呢?”
这一次,连最狂热的粉丝都没敢立刻接话。
【……】
【逸尘哥演唱会外场票炒到两万八,这算不算咖位?】
【呵,顾哥见面会免费票都被黄牛炒成天价,你觉得呢?】
【上次盛典排座,逸尘坐C位,顾景明被挤到第三排,主办方道歉都没用。】
【可顾景明拿的是戛纳影帝,国内有几个?】
争论迅速升级,弹幕几乎遮蔽了整个画面。
导播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耳机里传来导演压低嗓音的怒吼:“姜悦然!你别闹了!”
主持人终于撑不住了,额角渗出细汗,勉强扯出一个笑容:“悦然姐……你是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啊?”
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,显然自己也不信这话。
我没有回答,只是低头看着手机——顾景明的头像依旧灰着,最后一次对话停留在三年前的那个雨夜。
而苏逸尘的聊天窗口,备注仍是“尘尘”,尽管他已经七年没回过我一句消息。
“我不是开玩笑。”我抬起头,目光直视镜头,唇线绷得极紧,“严格来说……”
我顿了顿,喉间滚过一丝几乎听不见的叹息。
“苏逸尘从来就没承认过我是他女朋友。”
“他说我只是在闹脾气。”
这句话出口的瞬间,全场死寂。
【……】
【等等,她认真的?】
【逸尘哥亲口说过‘她只是闹脾气’?什么时候的事?】
【顾景明那边呢?有证据吗?】
我轻轻合上手机,金属外壳发出一声清脆的响。
“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给他?”
我的声音很轻,像是自言自语,却又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。
主持人的脸色彻底变了,连忙伸手拦住我:“悦然姐!节目效果归节目效果,咱们还是先……”
“你知道顾景明为什么从不参加综艺吗?”我打断他,抬眼看过去,瞳孔里映着刺目的光。
“因为他讨厌被人当笑话看。”
“就像现在这样。”
导播间猛地传来摔耳机的声音。
镜头剧烈晃动了一下,技术人员慌忙调整焦距。
我依旧坐着,背脊挺直,像一根不肯弯折的弦。
窗外暮色渐沉,城市灯火次第亮起,映在我眼中,像一场无声的燃烧。
“所以,”我最后笑了笑,那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,“你们觉得,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?”
2
“那就请苏逸尘吧。”
我声音很轻,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。
主持人猛地吸了口气,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,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。
直播间弹幕瞬间炸开,一半是哭泣的表情包,一半是狂笑的鬼脸。
【她不会真谈过吧?我们逸尘哥怎么可能跟这种女人在一起?】
【救命啊,哥哥清醒一点!这女人一看就不靠谱!】
【先别急着骂,等逸尘哥亲自出来辟谣。】
【哈哈哈顾哥逃出生天,节目组想炒也没得炒了!】
【太好了,我心落地了。】
镜头缓缓拉远,综艺第一期在悬念中落下帷幕。
灯光熄灭前,导播切了个远景——空荡的舞台中央,只剩我一个人坐着,影子被斜照的补光灯拉得很长。
这档节目本就是新人导演赌上全部身家做的实验品。
嘉宾清一色是半红不黑的边缘艺人,靠直播噱头搏一线生机。
谁也没想到,从我这张嘴开始,竟牵出了两位顶流的名字。
录制结束,走廊尽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导演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走来,领带歪斜,额角还沁着汗珠。
他站定在我面前,声音压得极低:“悦然……你刚才说的,是真的?”
我抬眼看他,嘴角微微扯动,“真的。”
他眉头拧成一个结,“可……有证据吗?这种事,总不能光凭一句话吧?”
我从外套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,边角磨损严重,像是被反复摩挲过无数次。
照片上的少年穿着白衬衫,站在梧桐树下笑着搂住女孩的肩。
阳光穿过树叶缝隙,在他们脸上洒下斑驳光影。
导演接过照片,手指微微发抖,“这是……”
“高三毕业那天拍的。”我低声说,“他说要带我去北方看雪。”
导演盯着照片看了很久,终于点头:“好,我去联系苏逸尘团队。”
他知道,这类话题必须留后手。
毕竟没人会轻易答应和前任同台回忆过往。
回到公寓时已是深夜。
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,映出我疲惫的身影。
门刚打开,经纪人便冲过来,一把将手机摔在茶几上。
“姜悦然!你是疯了吗?!”他眼睛通红,“你忘了你跟周姐签的是什么协议?!”
我脱下高跟鞋,轻轻放在玄关,动作缓慢得像在拖延时间。
“我记得。”
“记得你还敢说?!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,“你知道现在网上都在骂你吗?说你蹭热度、消费旧情、拿私生活博眼球!”
我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。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,远处霓虹闪烁。
“我现在这样,还能算‘博眼球’吗?”
他愣住,随即冷笑:“你现在发声明,就说一切都是编的,还能保住合约。”
我没回头,只淡淡地说:“我不想说了。”
电话挂断的声音清脆刺耳。
网络早已沸腾。热搜前十,三条与我相关。
#姜悦然攀咬苏逸尘#
#谁信她是正牌前女友#
#求逸尘澄清#
舆论一边倒地认定我在撒谎。
就在我准备登录微博回应之际,一条新动态横空出世。
苏逸尘更新了微博,全文仅六字:
「爱过,是前女友。」
刹那间,服务器几乎瘫痪。
评论区瞬间涌入数百万条留言。
粉丝集体失控,质问、诅咒、控评交织成网。
他们不愿相信那个温润如玉的苏逸尘,曾真心喜欢过我这样一个“毫无价值”的女演员。
而此刻,我的手机再度响起。
来电显示:导演。
我按下接听键,听筒传来他复杂的声音:“悦然……苏逸尘的经纪人,周姐,愿意出三千万。”
他顿了顿,嗓音干涩,“条件是——立刻终止节目播出。”
3
我垂着眼,喉结滚动了一下,终究没把那句道歉说出口。
压抑太久的情绪像锈住的齿轮,卡在胸口进退不得。
“你觉得,我会说什么?”导演忽然扬起嘴角,眼神里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光。
我怔住,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,“您……拒绝她了?”
他猛地一拍桌子,声音却压得很低:“她算什么东西?敢质疑我的创作?”
“直播综艺——这是新时代的艺术革命!”
他的语气近乎虔诚,仿佛在宣告某种不可侵犯的信仰。
最终,节目照常推进。
“不过啊,”他叹了口气,又恢复了平常那种玩世不恭的调子,“苏逸尘那边推掉了。”
我点点头,风吹过耳畔,只觉一阵轻飘飘的冷意。
导演转过身来,目光灼灼地盯着我:“你说实话,顾景明到底是前男友,还是现任?”
“我要是请他来,会不会尴尬?”
我抿了抿唇,语速放得很慢:“我们……没正式分手,也没再联系。”
“就像两条平行线,曾经靠近过,现在各自延伸。”
导演啧了一声,摇头笑骂:“你俩真是绝配,拧巴得让人头疼。”
“行吧,我去试试看他有没有空档。”
我知道,他此刻大概正站在异国片场的夕阳下,镜头对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。
那边信号延迟,消息传不到他耳中。
若能早一步听见风声,他或许早已拨通电话。
综艺尚未开机。
FM娱乐的解约函却先一步抵达。
纸张被狠狠摔在我面前,边缘翘起,像一张冷笑的脸。
经纪人站在门口,皮鞋敲着地板:“房子你也别住了,明天就搬。”
“公司捧你四年,养出个白眼狼?”
我抬眼看他,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:“你们捧我的方式,是靠编造绯闻、贩卖隐私?”
他涨红了脸,脖颈青筋跳动:“黑红也是红!没有我们炒热度,你能上得了综艺?”
“告诉你,这节目是你合约期内私自接的活。”
“再加一千万违约金。”
三千万。
我在这家公司演了四年戏,拿回家的钱,总共三十万。
我拿起笔,在合同末尾签下名字,笔迹稳得连自己都惊讶。
半小时后,我抱着唯一一只纸箱走出公寓楼。
箱子很轻,装不下什么回忆,也装不下愤怒。
手机震动,屏幕亮起——是周姐的消息。
“现在连狗窝都没了,挺惨啊?”
我没有回。
寒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,天空灰得像一块旧抹布。
我拖着箱子走向公交站,脚步沉重。
突然,引擎轰鸣由远及近。
一辆黑色跑车稳稳停在我面前,车窗缓缓降下。
4
他是这档综艺的总导演。
他缓缓摘下鼻梁上的墨镜,喉结微动,干咳了一声,眼神里藏着几分歉意与审视。
“你被FM公司解约的事……我全知道了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低了几分,“说到底,还是因为上了我们的节目。”
“舆论压得太狠,公司扛不住,只能拿你开刀。”
我沉默地垂下眼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行李箱的拉杆。
“要不先去我那儿住一阵?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温和了些,“正好你的合约得重签,我也方便安排后续流程。”
合同确实需要重新签署。
当初是以FM旗下艺人的身份参与录制,如今身份变更,法律层面必须走新流程。
我没有推辞——此刻也没有别的选择。
抱着仅有的两个行李箱,我坐进了他那辆哑光黑的跑车。皮质座椅冰凉,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。
“谢谢。”我轻声说,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灯火上。
车最终停在一栋临江的高端公寓楼下。
电梯直达顶层,门一推开,映入眼帘的是挑高通透的大平层,极简现代风,灰调为主,线条利落,却干净得近乎冷清。
没有照片,没有生活痕迹,连茶几上都一尘不染。
“这是我亲自参与设计的。”他脱下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,嘴角扬起一丝得意,“虽然我自己没怎么住,但安保系统是最顶级的,指纹加虹膜识别,绝对安全。”
“你先住着,没人会打扰你。”
我把行李轻轻放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,环顾四周,低声问:“合同呢?我现在就可以签。”
他这才拍了下额头,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,“瞧我这记性,差点忘了正事。”
我接过笔,在签名处一笔一划写下名字,字迹沉稳,手却微微发颤。
他靠在吧台边,忽然笑了笑:“听说那两位——苏逸尘和陆知远,你一个都不想见?”
我抬眼看他,眸子平静如深潭,“过去的事,早就翻篇了。”
“可他们可是你最轰动的两段感情。”他挑眉,“一个是顶流影帝,一个是独立音乐人,媒体最爱炒这些。”
我把签好的合同递还给他,语气淡然:“现在我只是个被解约的过气艺人,不值得他们浪费热度。”
他接过文件,收进包里,看了眼腕表,“行,我知道了。”
转身要走时又停下,“对了,冰箱里备了三餐食材,都是常温保存的,加热就能吃。”
“节目后天首播,你尽量别出门,也别看热搜。”
“……万一忍不住呢?”我望着他背影,声音很轻。
“那就等风头过了再说。”他拉开门,留下一句,“相信我,这阵雨总会停。”
门“咔哒”一声合上,整间屋子骤然安静下来。
我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,像被世界遗弃的孤岛。
落地窗外,城市霓虹闪烁,江面倒映着流动的光影,而屋内,只有我一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。
我走到沙发旁坐下,手指拂过真皮表面,冰凉得没有温度。
这房子太完美了,完美得不像有人住过。
第二天清晨,阳光斜切进客厅,照在玻璃茶几上,折射出刺眼的光斑。
我刚煮好一杯咖啡,手机突然震动。
是导演发来的消息:【第二期流程已公布,嘉宾名单暂未公开。】
我点开微博,综艺官博发布了下一期的环节设置——“前任面对面·真心话大冒险”。
评论区瞬间炸开锅。
紧接着,一条热搜冲上榜首:#苏逸尘申请以前任身份参加综艺#
我盯着那条微博,手指僵住。
他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风衣,站在机场通道口,目光直视镜头,配文写道:“如果她愿意,我想当面说一声对不起。”
还特地@了节目组。
我冷笑一声,将手机扔到沙发上。
不到半小时,导演来电。
“喂,小虞,苏逸尘那边……主动联系我了。”他语气为难,“但他不知道,我已经约了另一个人。”
“谁?”我问。
电话那头沉默两秒,“陆知远。他昨天答应做你的特约嘉宾。”
我猛地攥紧了杯柄,瓷杯发出轻微的脆响。
“你们……什么时候联系的?”
“前天晚上。”他低声说,“他说想见你一面,哪怕只是五分钟。”
我闭上眼,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背着吉他、在livehouse唱到哽咽的男人。
“所以现在怎么办?”我嗓音有些哑。
“我得协调。”他叹气,“毕竟节目规则不允许双嘉宾同时出场。”
“你们三个……太有话题性了。”
我站起身,走到窗前,看着远处江面上缓缓行驶的渡轮。
“告诉他,”我说,“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救赎我。”
“尤其是他们。”
5
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瓷砖上,浴室镜面还蒙着一层薄雾。
我刚用毛巾擦干手臂,手机便在洗手台上震动起来。
导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,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:“悦然,出事了——你那些前男友,全说要来参加节目。”
“你说谁?”我拧紧眉心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耳垂。
“顾景明已经私信我了,苏逸尘也回了报名表。”他顿了顿,语气忽然压低,“这热度……我们爆了。”
我靠在墙边,湿漉漉的浴袍贴着脊背,冷意渗进皮肤。
顾景明要来,我不意外。
毕竟昨天官宣“前男友综艺”时,他的名字被我轻轻划去,像抹掉一段不该存在的过往。
可苏逸尘呢?那个三年没回我消息的人,怎么会突然冒出来?
导演还在喋喋不休:“两个都来的话,话题度直接拉满……但合约只能签一个啊。”
我望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尾,声音平静:“让他们自己决定吧。”
话音未落,手机弹出一条热搜提醒——#顾景明我是现男友#高居榜首。
他转发了节目的微博,附言只有一句:“我是她现在的男朋友,请让我上节目澄清。”
评论区瞬间炸开锅。
【姜悦然你是吸渣体质吗?】
【顾景明清醒一点!她连分手都没告诉你!】
【去年还在颁奖礼上牵手的人,今年就成了前任?骗鬼呢!】
有人翻出旧照:红毯夜,我倚在他肩头笑得明媚,他低头为我整理披肩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。
电话再度响起,来电显示是“明”。
接通后,电流声里传来他低沉却暴怒的质问:“姜悦然,你什么时候跟我分的手?”
“去年十月八号。”我盯着地板缝隙里的水渍,一字一顿,“你出差那天,我发了条短信。”
“放屁!”他猛地提高音量,“那条短信我根本没收到!”
“那你现在打这个电话,是为了证明你还爱我?”我冷笑一声,“还是怕舆论说你被甩?”
“我不是……”他的呼吸滞了一瞬,“我只是不想我们的事变成一场闹剧。”
“可它已经是了。”我轻声道,手指缓缓滑过屏幕,挂断通话。
一滴水从发间滑落,砸在锁骨凹陷处,像颗迟来的泪。
我仰头闭眼,喉头滚动,却终究没让哽咽溢出。
前男友又怎样?不过是人生路上错轨的同行者罢了。
次日清晨,阳光斜切进客厅,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。
手机接连震动,导演的消息堆成瀑布流。
“悦然!!投资方追加五百万!”
“平台要把我们挪到黄金档!”
“粉丝投票通道开了,全网都在选你该带哪个前任上节目!”
最后一条消息配了个眯眼笑的表情包:“既然难抉择……那就——双!重!奏!”
我怔住,指尖悬在屏幕上方。
这意味着,我要在同一屋檐下,面对两个曾许诺共度余生的男人。
窗外风铃轻响,玻璃映出我苍白的脸。
我缓缓打出一行字:“随你们高兴。”
发送之后,我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,任阳光吞没所有喧嚣。
6
综艺第二期的录制现场,灯光比往常明亮了许多。
曾经逼仄拥挤的小型演播室已被淘汰,取而代之的是挑高近十米、铺着哑光灰地砖的现代化直播大厅。
环形LED主屏缓缓流转着节目LOGO,摄影机阵列从轨道滑入定点,金属支架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影子。
设备全面升级,连收音麦克风都换成了影视级无线系统,主持人耳返里传出技术人员调试的电流声。
原本和我同属“糊咖”行列的几位嘉宾,此刻纷纷低头刷手机,刻意避开我的视线。
只有郑欣站在角落补妆,指尖捏着口红外壳轻轻一旋,猩红膏体便探出头来。
她抬眼瞥我,镜中倒影浮起一丝冷笑:“哟,这不是姜悦然吗?”
“被FM扫地出门的人,怎么还有脸站在这儿?”
“黑红也是红?别污染我们这片干净圈子了。”
我怔了一下,指甲无意识掐进掌心。
“你怎么知道……我解约的事?”
她合上粉盒,“啪”地一声脆响,像极了合同撕裂的声音。
“你真当自己是圈地为王的公主?微博热搜炸了两天了。”
“周姐亲自发的声明,标题写着‘关于与姜悦然终止合约的公告’。”
“时间戳是前天下午三点十七分——正好是你签新合同的时候吧?”
我掏出手机,屏幕亮起的瞬间,热搜榜首赫然挂着那条官宣博文。
转发量破百万,评论区翻滚着谩骂与嘲讽。
【FM这些年清退了多少废物,终于轮到姜悦然了!】
【四年资源喂狗都不至于这么废,除了炒CP还会什么?】
【听说她靠床头上位,现在墙倒众人推,活该。】
一条热评底下盖楼无数:【两腿一张天下我有,拍戏太苦不如躺着红。】
导演不知何时踱步到我身后,手里拎着一杯冷掉的美式。
他看了眼我的屏幕,低声说:“网上的话,听三分就该扔进垃圾桶。”
我盯着那条评论,嘴角牵动了一下,却没抬头。
“谢谢。”声音轻得几乎融进背景噪音里。
“不过没关系。”我慢慢把手机塞回口袋,“反正今天过后,我就彻底退出这个圈子了。”
导演眉头微皱,欲言又止。
空气里弥漫着空调送出的冷风,吹得我后颈发凉。
郑欣补完口红,对着镜子抿了抿唇,转身时裙摆划过一道弧线。
“有些人啊,就算走到了最后一步,还要装深情人设。”
“你以为你说退出,大家就会同情你?”
“劣迹艺人四个字钉在脑门上,这辈子都洗不干净。”
我没有反驳,只是望着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。
红色指示灯一闪一灭,像一颗不肯停跳的心脏。
灯光忽然暗了一瞬,导播台传来对讲机的杂音。
“五分钟后开始录制,请所有嘉宾归位。”
人群开始移动,脚步声混着笑语填满空间。
我站在原地,听见自己呼吸的节奏缓慢而沉重。
原来麻木不是突然降临的,而是日复一日被言语凌迟后的残躯。
那些曾让我彻夜难眠的攻击,如今只如耳畔蚊鸣。
我轻轻吸了口气,将所有情绪压进胸腔深处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我终于开口,语气平静得不像自己。
“我不配留在这里。”
“但你也别忘了——”
我直视她的双眼,目光不再闪躲,“是谁最先把我推向风口浪尖的?”
郑欣脸色微变,嘴唇动了动,终究没有接话。
大厅另一侧,摄像师调整镜头焦距,反光板映出我半边侧脸。
苍白,安静,像一尊即将谢幕的雕像。
而我知道,真正的结局,才刚刚开始酝酿。
7
演播厅的灯光已调至最亮,刺眼的光束在舞台上交错切割。
其他女嘉宾的前任们早已落座,神情各异,或玩味或紧张。
唯有顾景明与苏逸尘的位置依旧空着,像两处突兀的裂痕。
导演第三次抬起手腕,目光在表盘上焦灼地打转。
“这两位到底有没有时间概念?”他低声咒骂,额角渗出细密汗珠。
话音未落,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。
人群如潮水般分开,顾景明的身影赫然出现。
他穿着一袭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,领口微敞,喉结在冷光下投下一道阴影。
他的视线穿透喧嚣,精准地钉在我脸上。
那双平日里总含着笑意的眼睛,此刻却像淬了冰。
他大步朝我走来,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倒计时。
“姜悦然。”他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刀锋般的锐利,“你胆子不小。”
我垂眸不语,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。
他逼近一步,气息几乎拂过我的耳际:“为什么我是你的‘前男友’?现在就给我一个解释。”
导演迅速横身挡在我们之间,额头青筋微跳。
“顾先生,节目马上直播,您这是要让全国观众等您一个人?”
顾景明冷冷扫了他一眼,眼神如刃,仿佛能割开空气。
片刻沉默后,他终究冷笑一声,在我身旁坐下。
座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,像是不堪重负。
导演再次看表,声音绷紧如弦:“来不及了,摄影师准备,五分钟后准时开拍。”
苏逸尘依旧没有现身。
我盯着舞台中央那束孤零零的追光,仿佛它也在等待某个永远不会到来的人。
顾景明忽然侧过头,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。
“还在想他?”他嗓音低哑,带着某种压抑的怒意,“为了让他看见你,才来参加这种无聊的秀?”
我没有回应,只是将手藏进袖口,指甲更深地陷入皮肤。
他却不愿罢休,声音更近了些:“分手是为了重新勾引他?姜悦然,你真够算计的。”
郑欣适时凑近,妆容精致得近乎锋利。
她轻轻拍了拍顾景明的手臂,语气亲昵:“顾哥,有些人天生就需要男人围着转。”
她顿了顿,故意提高音量,“刚才我还看见她主动跟我的前男友搭话,真是……不知分寸。”
顾景明淡淡瞥了一眼郑欣身后那个男人,鼻腔里溢出一声轻笑。
“呵,那种货色?”他嗤道,“比起苏逸尘,差得太远。”
说完,他猛地扣住我的手腕,力道不容挣脱。
“你选了我,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像他。”
他的呼吸迫近,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,“是不是?告诉我,是不是!”
我猛地抽回手,腕骨撞上桌角,一阵钝痛袭来。
郑欣立刻捂嘴惊呼,眼中闪过一丝得意。
“天啊,姜悦然,你还有没有底线?”她尖声道,“把顾景明当替身也就罢了,还敢这么对他?”
她转向顾景明,语气陡然柔软:“要是我有你这样的男朋友,绝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。”
灯光忽明忽暗,映得顾景明的脸轮廓分明。
他与苏逸尘确有五分相似——眉峰的弧度,鼻梁的走势,甚至说话时微微偏头的习惯。
当年顾景明初入娱乐圈,媒体称他为“小苏逸尘”,话题热度一度盖过新人榜单。
有唱片公司曾想捧他们打对台戏,却被顾景明断然拒绝。
他转身扎进影视圈,从配角一步步爬到影帝位置。
可我知道,他在深夜练声房里唱过的每一首歌,都比苏逸尘的现场更动人。
我也知道,他从不提音乐,是因为那曾是我们共同的秘密。
而现在,那些旋律早已沉入海底,连回声都不再响起。
8
距离直播开始仅剩六十秒。
灯光灼热地打在脸上,我垂着眼,盯着前方那扇迟迟未开的门。
顾景明顺着我的视线瞥了一眼空荡的入口,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。
“别看了。”他声音压得极低,“他不会来的。”
我没有回应,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裙摆的褶皱。
我不是在等苏逸尘——可这解释早已无意义。
导演举着手表,额角沁出细汗。
“倒计时,5——”
“4——”
就在此时,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“等一下!”一个清亮而强势的女声划破寂静。
摄影师低声提醒:“导,画面已经推上了……”
镜头前所有人屏息,只见周姐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步入直播间。
她妆容精致,红唇如血,一身剪裁利落的香槟色套装衬得气势逼人。
“各位观众晚上好。”她微笑环视全场,“很抱歉,今晚逸尘临时有紧急通告,无法到场。”
“但我作为他的经纪人,也是FM的老员工,不能放任某些不实言论继续发酵。”
“所以,我亲自来替他守住这场直播。”
导演脸色铁青,握着对讲机的手微微发抖。
可直播信号已开启,此刻驱逐只会引发更大风波。
他只能咬牙咽下这口气,朝摄像示意继续录制。
周姐转头看向我,笑意温婉却不达眼底。
“悦然,好久不见。”
我抬眸,与她四目相对。
“周姐。”我语气平静,“你当年签下我,是因为苏逸尘需要个陪读艺人。”
“如今解约多年,不必再演相逢一笑泯恩仇。”
她眉梢微挑,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。
“你还是这么直白。”她轻笑,“可当年若不是我点头,你能进FM?能站上舞台?”
“现在倒成了受害者?”
我缓缓吸了口气,目光扫过弹幕滚动的提词器。
【姜悦然装什么清高!】
【周姐给她机会体面,她非要撕脸?】
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她是靠苏哥才进公司的!】
【啧,忘恩负义四个字怎么写?】
我忽然笑了,笑容清淡却锋利。
“没错。”我直视镜头,声音清晰,“我是因苏逸尘被签进FM。”
“但你们知道吗?签约当天,周姐对我说:‘你只要乖乖听话,别抢戏,就能活很久。’”
顾景明侧目看我,眼神微动。
周姐脸色一僵,旋即恢复镇定。
“小孩子记性太好可不是好事。”她轻晃手指,“那时候资源紧张,谁不是从配角做起?”
“可你呢?三年没作品,只靠绯闻维持热度。”
“最后公司忍无可忍,才不得不终止合约。”
我迎着她的目光,一字一句。
“你说得对,我没作品。”
“可至少,我没用别人的恋情炒话题,也没在背后操纵舆论打压新人。”
“更没把一个本该专注音乐的人,变成行走的商业符号。”
空气骤然凝滞。
周姐的笑容终于裂开一道缝隙。
“你这是在指责我毁了逸尘?”
“不是我指责。”我淡淡道,“是市场和粉丝早就在问——那个会写歌的苏逸尘去哪儿了?”
弹幕瞬间炸开。
【卧槽!!这话太狠了!!】
【姜悦然疯了吧敢当面说这个?】
【可是……她说的好像也没错……】
【FM这几年确实把苏哥榨得太狠了……】
顾景明忽然开口,语调懒散却带着刺。
“周姐,既然你说今天是来‘坐阵’的。”
“那能不能解释一下,为什么上周苏逸尘录音室突发心律不齐,却被瞒报成感冒?”
周姐瞳孔猛地一缩。
“谁告诉你的?”
“新闻没报。”顾景明冷笑,“但医院记录不会撒谎。”
我心头一震,悄悄看了顾景明一眼。
他不动声色地回了我一个极轻微的眨眼。
周姐强自镇定,扬起下巴。
“艺人的健康属于隐私。”
“我们自有专业团队评估,轮不到外人置喙。”
“外人?”我轻声反问,“可当年在练习室,是他拉着我的手说:‘悦然,等我有一天能自己做主,第一首歌写给你。’”
“那不是合同里的搭档,那是朋友。”
“而现在呢?他连一场直播都不敢亲自来面对曾经的队友。”
话音落下,直播间陷入短暂死寂。
只有空调运转的嗡鸣,在头顶盘旋。
周姐终于站起身,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冷硬声响。
“姜悦然。”她盯着我,语气森然,“你以为你很干净?”
“当初是谁在采访里暗示和逸尘的感情线?是谁放出私下合照?”
我迎上去,毫不退让。
“是你安排的通稿。”我冷冷道,“照片发布时间、角度、甚至滤镜色调,都是宣传部统一处理的。”
“我只是个棋子。”
“而你,才是执棋的人。”
她嘴唇微微颤抖,终是没能再说出半个字。
导演悄悄松了口气,低声下令:“准备切入广告。”
灯光渐暗,人群骚动。
我在阴影中闭了闭眼。
那一句未曾兑现的承诺,终究沉入岁月深处。
9
周姐的眉头骤然拧紧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。
「悦然,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,未免太伤人心了。」
她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几分沉甸甸的责备,「公司为你付出了多少?连你住的那间公寓,都是我们特批的福利。」
镜头扫过观众席,弹幕瞬间炸开一片艳羡。
【这待遇也太顶了吧?包吃包住还给资源,姜悦然还不知足?】
【怕不是想借节目炒复合吧,结果被周姐当场拆穿。】
【升米恩斗米仇,说的就是这种人。】
我指尖深深掐进裙摆边缘,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。
喉咙发紧,想开口解释,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堵住。
「公司从未培养我……反而是用合约和舆论把我困死……」
话音未落,一道轻柔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斜刺里切进来。
「悦然姐,话不能这么说哦。」
郑欣歪着头,嘴角扬起一抹温婉笑意,眼波流转间尽是无辜。
「FM好歹是你起步的地方,再有矛盾,也不该在外人面前抹黑它吧?」
她转而面向周姐,姿态谦逊得近乎恭敬。
「周姐您好,我是郑欣,一直很仰慕贵公司对艺人的扶持力度,如果有机会,希望能加入FM大家庭。」
直播间顿时两极分化。
【这自我介绍打得真妙,不显山不露水就把立场站稳了。】
【绿茶味扑面而来,难怪一直火不起来。】
【可她说得也没错啊,饮水思源懂不懂?】
【姜悦然黑化得太彻底,郑欣再做作也是清白之身。】
【这节目组真是把娱乐圈阴暗面搬上台面了。】
导演这时举起话筒,语气冷静而权威。
「请于小姐移步观众区稍作休息,本环节仅限女嘉宾与其前男友参与。」
周姐缓缓起身,转身刹那,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,眼神直直钉在我脸上。
「那就祝你,离开FM之后,前路繁花似锦。」
她语调平稳,字字如针,扎进空气里。
弹幕刷得飞快。
【周姐格局打开了,大气!】
【姜悦然一心只想蹭热度,谁劝都没用。】
周姐落座后,现场灯光微微压暗,一束追光打向舞台中央。
导演宣布首个环节开始——
「破冰挑战:双方需共衔一颗樱桃,维持满一分钟。」
「这是为了让曾经亲密的人,重新建立情感连接。」
郑欣立刻掩唇惊呼,脸颊泛起恰到好处的红晕。
「天呐,我……我根本没谈过恋爱,这次还是找了高中时给我写情书的同学来救场……」
她声音微颤,像极了受惊的小鹿。
顾景明的粉丝几乎要冲破屏幕。
【别信她!她是冲着顾景明来的!】
【哥哥快拒绝!这环节太恶心了!】
【站起来走人我们都挺你!】
然而顾景明只是沉默地拿起一颗鲜红樱桃,轻轻咬住半颗,果肉在他齿间微微凹陷。
我盯着那枚被咬过的果实,心跳失控般加快。
他抬眼望来,目光锐利如刀。
「怎么?」他嗓音低哑,「不敢?」
我咬住下唇,缓步靠近。
就在距离缩短至寸许之时,他忽然伸手扣住我的后颈,力道不容挣脱。
他的呼吸扑在唇边,温热中夹杂着樱桃的酸涩气息。
我胃部猛地抽搐,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内壁游走。
「等等!」
一声怒吼撕裂寂静。
摄像机齐刷刷转向入口。
一个穿着旧款卫衣的男人冲进录制现场,脸色涨红,胸口剧烈起伏。
「我是姜悦然真正的前男友!你们搞错了!」
10
我猛地将顾景明推离身侧,目光直直投向门口那道逆光而立的身影。
门框边缘的阴影被一道高挑身影撕开,苏逸尘站在那里,眉峰微敛,眼神沉得像深夜未熄的湖。
顾景明指尖松开樱桃,果子滚落在地毯上,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闷响;他嘴角扯出一丝冷笑,眼底却掠过一瞬碎裂般的痛楚。
“呵——正主驾到?”他的声音低哑,带着讥诮,又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郑欣像是终于等到了救星,一把甩开前男友的手臂,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笑容:“苏哥!来得正好!”
她蹦跳着上前两步,语气轻快得近乎刻意:“咱们这组还缺个嘉宾呢,要不你来?反正我没谈过恋爱,正需要学习!”
前男友脸色骤变,猛地攥紧拳头:“郑欣你他妈放什么狗屁!”
“六年感情你劈腿五年,次次被抓现行还嘴硬!”
“要不是你家那点破钱撑着,老子早八百年就踹了你!”
直播间弹幕如潮水般炸开,字幕在屏幕上疯狂滚动。
【卧槽这综艺还能更狗血吗?我现在跪着看!】
【我不站队,我就想吃瓜吃到撑死!】
【猹上线,瓜田已犁三遍,继续耕!】
【姜悦然到底心里有谁?装深情给谁看啊?】
【别问了,她压根不爱任何人,两个男人都只是工具人罢了。】
【顾景明算什么?不过是个备胎替身,逸尘才是原配!】
【笑死,楼上脑残吧?姜悦然明显更黏顾景明,眼神都藏不住!】
【争个屁,姜婊子换男人比换口红色号还勤,你们争个寂寞?】
导演擦了把额头的汗,朝摄像师使了个眼色,示意先切另外两组镜头。
可那两对嘉宾此刻如同空气,一个低头抠指甲,一个假装整理话筒线,连呼吸都放得极轻。
镜头外,导演急匆匆迎向苏逸尘,压低嗓音:“苏先生,录制已经开始,您这时候闯进来……不太合适吧?”
苏逸尘没看他,视线牢牢锁在我身上,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:“找前男友?”
“没人比我更合适。”
顾景明倏地起身,一步跨前,肩膀挡住了苏逸尘的视线,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弧度:“不好意思。”
“前任这事儿,我更新鲜。”
周姐几乎是冲进来的,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如鼓点。
她脸色铁青,一把拽住苏逸尘的手腕:“逸尘!你发什么疯?”
“今天和你同期录节目的可是国际歌后,海外宣传全指着这一波!”
“你现在跑来掺和这种小破综艺?脑子被门夹了?”
她转头对着导演赔笑:“抱歉啊张导,我已经安排好了,逸尘不会参与。”
苏逸尘轻轻甩开她的手,一步步走向我。
空气中仿佛凝滞了一秒,所有喧嚣都退成了背景音。
他弯腰拾起那颗沾了灰尘的樱桃,指尖微微发颤。
然后,在所有人屏息注视下,他将樱桃放进自己口中,咬破。
酸涩的汁液顺着唇角滑落,他盯着我,声音沙哑:“让我看着你和别人共食一颗樱桃?”
“我做不到。”
顾景明怒吼一声,猛地揪住苏逸尘的衣领,将他狠狠抵在墙上。
“现在装什么深情?这几年她一个人熬过来的时候,你在哪?”
“私底下躲得比谁都干净,现在倒会跳出来抢人?”
苏逸尘冷笑,毫不退让:“那你呢?趁虚而入的时候,良心就不疼?”
两人对峙的目光中火花四溅,空气仿佛被点燃。
导演抓耳挠腮,额角渗出细密汗珠。
他偷偷瞄了眼后台屏幕上的实时弹幕,心跳几乎停了一拍。
【绝了!这节目组是请了编剧还是开了天眼?】
【乱得好精彩!我要求三人同台,必须一起上!】
【同意!双嘉宾怎么了?现实里不也常有一女二男修罗场?】
【顾景明滚蛋!逸尘才是姜悦然命中注定的男人!】
【放屁!姜悦然看顾景明的眼神都不一样,傻子才看不出她动心了!】
【吵什么吵,姜悦然自己就是个渣女,谁跟她搭都是倒霉!】
导演深吸一口气,终于举手喊停。
“行了!都别争了!”
“从现在起——”他顿了顿,像是下了巨大决心,“苏逸尘、顾景明,你们两个,一起当姜悦然的嘉宾!”
话音刚落,两人齐声开口,异口同声,斩钉截铁:
“不可能!”
“有他没我!”
11
导演缓缓吸进一口气,胸腔微微起伏,眉心紧锁。
“就凭我是这档节目的总导演。”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两人目光如刀,在空气中交错片刻,谁也不肯退让半步。
最终,他们一左一右地落座在我两侧,座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
我们三人围成的三角,成了直播史上最具张力的修罗场。
镜头在我们之间来回切换,灯光灼热得几乎能烤出汗水。
顾景明与苏逸尘同时伸手,指尖几乎触碰到同一颗鲜红欲滴的樱桃。
“啪!”一声轻响,导演猛地拍桌而起。
“够了!这环节取消,你们这组人数不对,没法继续。”
第一项互动被迫中止,节目组迅速推进至第二环节——“回忆往昔”。
昔日恋人需依次陈述分手缘由,语气不得带有攻击性。
然而到了这一刻,苏逸尘与顾景明却双双陷入沉默。
空气凝滞,连导播都放轻了呼吸。
良久,顾景明侧过脸,目光落在我低垂的眼睫上,嗓音沙哑。
“我始终没明白,当年为什么突然就散了……是因为他吗?”
苏逸尘忽然嗤笑一声,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。
“你当她是拿我当替身?还是觉得她对你余情未了?”
他转头看向我,眼神复杂,却仍带着几分讥诮。
“二十万就能让她放手的人,你觉得她会多在意这张脸?”
弹幕瞬间炸开,字幕如潮水般涌上屏幕。
【这种女人也配谈感情?纯粹是金钱交易吧。】
【顾哥太惨了,捡了个二手货还这么认真。】
【苏哥真给了二十万?这也太狠了吧!】
【笑死,我加价到二十一万,姜悦然归我了啊!】
【楼上别恶心人了,谁知道她沾过多少男人,搞不好一身病。】
我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恶意,指尖微颤,终于第一次开口回应。
“我这辈子,只正式谈过坐在身边的这两个男人。”
弹幕陡然一静,随即刷出无数问号。
【真的假的?那么多绯闻你不澄清,现在才说?】
我苦笑了一下,眼底掠过一丝疲惫。
“以前的绯闻,是公司安排的剧本。”
“他们不允许我解释,也不给我发声的机会。”
“但现在不一样了。”
“我自由了。”
我顿了顿,视线落在桌面那杯温水上,雾气氤氲模糊了倒影。
“没错,我收了周姐给的二十万。”
“也确实因为这笔钱,和苏逸尘提出了分手。”
12
苏逸尘的喉结微微滚动,目光倏地转向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。
“你现在……后悔吗?”他的声音低得几乎被空调的嗡鸣吞没,“如果我说,我能给你的,远不止二十万呢?”
直播间瞬间炸开一片哀嚎。
【苏哥你疯了吗?这话说出来不嫌丢人?】
【我追的是顶流歌手,不是来见证道德崩塌的现场!】
【别碰她,她是烈士,你是渣男本渣!】
【谁要复合?我吐了!】
【注意,偶像正在亲手毁掉自己的神像。】
我轻轻摇头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磨损的线头。
“不会后悔。”我的语气平静得像冬日结冰的湖面,“更不会回头。”
“那笔钱——”我顿了顿,抬眼直视镜头,“是奶奶的命换来的。”
听到“奶奶”两个字,苏逸尘猛地转过身,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“姜奶奶她……现在还好吗?”他问得小心翼翼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。
我扯了扯嘴角,笑意却冷得像刀锋刮过铁皮。
“如果真有天堂,她一定在那儿。”
“每天清晨晒着太阳,煮一锅稀饭,等我回家。”
苏逸尘双拳骤然攥紧,指节泛白,额角青筋跳动。
“这么大的事,你怎么能不说?!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,眼里翻涌着痛与怒。
我垂下眼帘,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。
“怎么说?”
“你人在H国集训,手机全关,连周姐都说联系不上你。”
“我只能通过她转达,可她说你会忙到没空听这些琐事。”
苏逸尘怔住,眼神骤然变得迷茫。
他扭头看向摄像机外,声音颤抖:“周姐……这是真的吗?”
周姐坐在角落的沙发上,手里的咖啡杯晃了一下,褐色液体溅在裙摆上。
她迅速放下杯子,强作镇定地笑了笑。
“小尘啊,那是别人家的事,咱们得优先考虑你的发展。”
“再说了,钱我已经给了姜小姐应急,流程都走完了。”
“你要怪,也该怪她自己没把话说清楚。”
弹幕再度沸腾。
【周姐说得对,感情归感情,事业才是根本。】
【亲妈都没管,一个外人凭什么指望男友掏二十万?】
【换我我也拿不出来,普通人谁扛得住这种压力?】
苏逸尘突然用手狠狠捂住脸,肩膀剧烈起伏。
一滴泪从指缝渗出,砸在地毯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。
“你们根本不明白……”他的声音哽咽,“姜奶奶是我唯一的亲人。”
“我妈改嫁那天,把我锁在门外,我爸喝醉摔下楼梯的时候,没人替我收尸。”
“是姜奶奶开门救了我,给我热汤,给我棉被,叫我‘孙子’。”
他抬起头,眼眶通红,嘴唇微微哆嗦。
“她省下每一分菜钱供我们上学,冬天穿补丁袜子走路去菜场捡烂菜叶。”
“你说我不该为她开口?那是我亲奶奶!”
周姐脸色微变,指尖不自觉掐进掌心。
“我当时也是为你好……公司刚签你,不能有任何负面牵连。”
“再说,万一传出去说你资助前女友家人,影响公众形象怎么办?”
苏逸尘冷笑一声,笑声里满是悲凉。
“公众形象?”
“你知道那一年我在国外练舞练到膝盖积水,就为了早点回来见她一面吗?”
“结果呢?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赶上。”
我静静看着他,眼中水光浮动,却没有落下来。
“当初是你拍着胸脯说:‘悦然,你留下照顾奶奶,我去拼未来。’”
“可当我拿着你寄回来的第一笔演出费交医药费时,你却说我拜金、不懂事。”
“你说我不该让你背负这么重的负担。”
空气凝滞了一瞬。
窗外风掠过树梢,发出沙沙的轻响。
苏逸尘怔在原地,嘴唇动了动,终究没能说出一句话。
镜头缓缓拉近,映出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情绪——悔恨、羞愧、挣扎。
而我只淡淡一笑,像是看透了一场早已落幕的戏。
13
苏逸尘的手指微微颤抖,带着迟疑与悔意,试图触碰我的掌心。
“悦然,我……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,周姐她突然出现,说你拿了钱要分手……”
顾景明猛地站起身,眼神如刀锋般冷冽,一巴掌狠狠挥开苏逸尘的手腕。
“滚开!你也配碰她?你有什么资格谈过去?”
空气仿佛凝固,灯光打在他紧绷的下颌线上,映出一道凌厉的阴影。
弹幕瞬间炸裂,无数光点在屏幕上跳跃。
【原来当年是周姐挑拨?姜悦然居然默默承受了这么多年……】
【顾景明这一巴掌,打得不只是苏逸尘,是所有背叛真心的人。】
苏逸尘踉跄后退半步,眼尾泛起血丝般的红晕,忽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。
“我算什么?我凭什么还站在这里求你原谅?”
他声音嘶哑,喉结剧烈滚动,“悦然,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?哪怕只是听我说完……”
“如果周姐没有截住你的信,没有删掉你发给我的语音,我会立刻退团,哪怕从此不能再唱歌。”
“你知道吗?那二十万,我后来才知道是你奶奶病重时你偷偷垫付的医药费。”
“而我呢?我竟以为你贪财,以为你变了心,连一句解释都不肯听。”
我垂眸,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,热气氤氲中,映出我微颤的睫毛。
“你说你不回去,是因为相信我能照顾好奶奶?”
我抬起头,目光平静却如冰刃刺骨,“那你有没有想过,她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?”
“她说:‘小尘怎么还不回来?悦然撑不住了。’”
“整整三个月,我没有告诉你她病危的消息,不是我不想,是周姐换了你所有联系方式。”
“可你呢?训练结束那天,连一条问候都没有。庆功宴的新闻铺天盖地,你搂着公司高层笑得灿烂。”
“你真的信了我是为钱离开的,对吧?”
苏逸尘双膝一软,几乎跪倒在地,双手死死攥住自己的衣领,像是要撕开胸腔里的痛楚。
“我不是不信你!我是怕……怕你已经不需要我了!”
“公司告诉我,你拿了钱就搬走了,连告别都没留。”
“他们说你攀上了新资源,要进综艺、拍剧……说我配不上你了。”
“所以我骗自己,你是主动走的,这样我才能继续唱下去。”
“可每一场演出,我都望着台下第一排空着的位置——那是留给你的。”
弹幕沉默了几秒,随即涌出大片猩红文字。
【所以他是被洗脑了?可粉丝拼命打投的时候,他在享受光环啊!】
【姜悦然明明可以澄清,为什么不解释?】
【因为她根本不在乎娱乐圈,她在乎的是那个答应陪她看海的人消失了。】
【顾哥从头到尾都知道真相吧?看他眼神就知道。】
【有些人进圈不是为了红,而是为了活下去。】
这句话像一根针,猝然扎进我心底最深的暗处。
我缓缓站起身,窗外夜风掀起窗帘一角,月光斜切过我的侧脸。
“你说我进了圈子,说我得了好处?”
我的声音很轻,却让全场骤然安静。
“那请你告诉我——”
“当我妈跳楼那天,谁在太平间外守了一整夜?”
“当奶奶插着呼吸机喊‘小尘’的时候,谁跪在走廊求医生多给三天时间?”
“当我因为营养不良晕倒在试镜现场,谁把我背去医院,却被经纪人骂耽误行程?”
“你说我获利?”
我冷笑一声,眼角泛起水光却不肯落,“我得到的,不过是一堆没人敢碰的烂剧本,和一群等着看我出丑的‘同行’。”
“而你,苏逸尘,你拥有的是梦想成真的舞台,是万千人为你尖叫的名字。”
“可你连回头看看都不敢。”
顾景明站在角落,终于开口,嗓音低沉如暗流。
“她没进圈子之前,叫姜晚。”
“姜悦然这个名字,是你写的歌火了之后,资本硬塞进热搜榜的替代品。”
“他们需要一个‘为爱退隐又复出’的悲情女主,来炒你那段‘遗憾初恋’。”
“而她,被迫演了十年这场戏。”
苏逸尘怔在原地,嘴唇哆嗦着,终于发出破碎的呜咽。
“悦然……我……我对不起你……”
“我不是找借口,我只是……太懦弱了。”
我转身望向窗外,城市灯火如星河倾泻。
“有些错,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的。”
“就像有些信任,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。”
14
导播老师的手势在监视器后方轻轻划过,眼神里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。
我对着镜头微微颔首,喉间仍有些发紧。
「抱歉,刚才情绪有点失控。」我说得平静,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微颤。
弹幕如潮水般涌来,有人冷言讥讽,说我不够专业;也有人打出「心疼」二字,字字温热。
而苏逸尘的名字,早已被舆论撕扯得支离破碎。
今晚过后,那个曾站在巅峰的顶流歌手,恐怕再难翻身。
顾景明冷笑了一声,目光像刀锋般刺向苏逸尘。
「你也配谈爱她?别玷污这个词了。」
他的语气不重,却字字带冰。
苏逸尘垂着头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边缘,指节泛白。
他嘴唇动了几次,终于低哑出声:「对不起……对不起奶奶……」
一遍又一遍,像是执念,又像是赎罪。
可这一切,早已无法挽回什么。
节目流程不能停。
主持人适时接过话筒,将话题引向下一环节——关于我和顾景明的过往。
我刚要开口解释分手原因,顾景明却忽然抬眼,直直望进我的瞳孔。
「姜悦然,你有没有真的爱过我?」
我怔住了一瞬,随即嘴角扬起一抹极淡的笑。
「你觉得,我会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三年吗?」
他没回答,只是静静看着我。
我继续道:「至少我不会。」
曾经,我总以为是他缺乏安全感,是我给得不够多。
可后来我才明白,那不是爱,是占有,是控制,是披着深情外衣的偏执。
他和苏逸尘,不过是一潭烂泥里的两块沉石,谁也别想洗清自己。
这一次,顾景明似乎信了我的话。
他眼中的锋利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柔软。
「如果……你是真心爱我的人,我也从未停止爱你,那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?」
他声音轻了些,近乎恳求,「你还对我有感觉,对吧?我能感觉得到。」
「我们重新开始,好不好?」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:「这个综艺,你可以随时退出。违约金,全部由我承担。」
直播间瞬间炸开了锅。
【天啊!答应他!快答应他!】
【愿意替还违约金,这男人太顶了!】
【对比之下,某些人真是渣得彻底。】
也有反对的声音:【但她那些绯闻是真的脏……】
【顾哥值得更好的,别回头。】
我凝视着他,灯光打在脸上,暖光映出我眼底的冷静。
「顾景明,我确实爱过你。」
一字一句,清晰无比。
「但那是过去的事了。」
「现在,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复合的可能。」
他瞳孔猛地一缩,仿佛被什么狠狠击中。
「为什么?」他几乎是脱口而出,「我哪里不如他?」
他猛地指向苏逸尘,声音拔高:「我比他更了解你!更在乎你!」
我轻轻笑了,笑声很轻,却带着刺骨的凉意。
「你说你更爱我?」
我缓缓抬起眼,盯住他,「那你告诉我,这一年,你给我打过几个电话?」
「发过几条消息?」
「哪怕一次见面,都没有。」
顾景明脸色变了变,喉结滚动了一下。
「我以为……你只是赌气。」
「而且拍戏那么忙,档期排得满满当当,你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?」
我望着他,忽然觉得荒谬至极。
「所以,在你眼里,等我一年主动低头,就是所谓的‘理解’?」
「感情不是任务,顾景明。它需要回应,需要温度。」
「而不是等到别人放手了,你才想起来问一句:‘你怎么不等等我?’」
他张了张嘴,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。
只有额角渗出的一缕冷汗,在强光下闪着微光。
15
从未将分手二字当作玩笑的人,第一次认真说出这两个字,却被对方认定是在无理取闹。
顾景明站在灯光交错的演播厅中央,指尖微微发颤,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与不解:“你总是这样,一有矛盾就提离开,可你真的想过后果吗?”
我静静望着他,眼神没有波动,“我不是在威胁你,我只是在陈述事实。”
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,摄像机的红灯在昏暗角落无声闪烁。
“顾景明,你承认吧。”我的声音很轻,却像刀锋划过寂静,“你爱的不是我这个人,而是不甘心失去掌控权。”
这句话如针般刺进他的心脏,他猛地抬头,瞳孔剧烈收缩。
“你怎么能这么说?!”他的嗓音陡然拔高,额角青筋微跳,“如果不是你一直留着那些照片……我怎么会不安心?”
“哪张照片?”我问得平静。
苏逸尘原本垂眸坐在侧位,闻言猛然抬眼,目光如电射来。
“悦然,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声音低哑,“你……还没放下过去?”
我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缓缓转头,视线投向导控区的方向。
“导演,方便把那张合照投影出来吗?就是我们三个人的那张。”
导演在监视器后比了个“OK”的手势,随即,直播间画面悄然分割出一角。
泛黄的老照片缓缓浮现——背景是老式院墙下的葡萄架,
奶奶穿着碎花布衫,笑得满脸褶子,我和少年模样的苏逸尘分坐她两侧,阳光穿过叶隙洒在三人肩头。
那是我与奶奶唯一的合影。
“这张底片只洗了一张。”我低声说,指尖轻轻抚过屏幕边缘,“相机老旧,拍完就没再修好。”
顾景明怔住了,嘴唇动了动,却没发出声音。
他始终不信,我珍藏的从来不是某个人,而是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。
综艺第三环节终于开启,规则简单:自由表达,想挽留便挽留,想清算便清算。
现场灯光调成暖橘色,气氛骤然松弛又暗流涌动。
苏逸尘清了清嗓子,语气小心翼翼,像是怕惊扰什么:“悦然,断联那些年……至少你进了FM娱乐,也算因我得了些照拂。”
我轻轻点头,“确实,周姐给了我‘特别关照’。”
话音未落,我已转向镜头外,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:“周姐,您说我一个新人,刚入行就被安排满城风雨的商演、三天两头上热搜的绯闻,这待遇,是不是太厚待了些?”
弹幕瞬间炸开。
【等等,这是要撕了吗?】
【她暗示绯闻是公司操作的?!】
【天啊,我记得当时传她和周衍的绯闻,结果周衍后来直接退圈了……】
【所以她是被迫营业?】
【苏逸尘一句‘关照’,换来她几年社会性死亡……】
顾景明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,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椅背。
“逼我签五年零作品合约,否则全行业封杀。”我继续说着,语调平稳得近乎冷酷,
“周姐对我真是恩重如山,连竞争对手都替我‘联络感情’,听说还付了公关费?”
苏逸尘脸色煞白,下意识开口:“我没让你非得留下……”
“那你以为呢?”我终于直视他,“你以为我会为了你,把自己困在一座金笼子里?”
他张了张嘴,终是说不出话。
就在此时,顾景明忽然站起身,脚步踉跄地朝我走来。
“悦然……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,“你是……为了我才签的约?”
全场骤然安静,连导播都忘了切换镜头。
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,缓缓摇头,“不是为你,也不是为他。”
“我只是……那时候刚失去奶奶, nowhere可去。”
窗外恰有一阵风掠过,吹动帘幕轻扬,像极了老屋前那串被风吹响的铜铃。
16
奶奶的病像一块沉重的石头,压在我心头已有两年,二十万的治疗费不过是杯水车薪。
外债如藤蔓缠绕全身,越挣扎勒得越紧。
进娱乐圈,成了我唯一能想到的翻身之路。
可周姐递来的那份合约,分明是条布满荆棘的小径,每一步都踩着陷阱。
当我转身欲走,她倚在门框上,唇角微扬:“听说你那位新男友也想闯一闯这圈子?”
“要是你不签,我只能去找他了。”
她轻笑一声,指尖轻轻敲着合同封面,“年轻人追梦多不容易啊,可惜啊——女朋友不争气,梦还没开始就碎了。”
顾景明猛地冲上前,一把攥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疼出泪来。
“悦然,你说句话!”他的声音发颤,“是不是因为我,你才答应的?”
镜头之外,周姐冷笑如刀锋划过冰面。
“别让我一个人背黑锅。”
“她确实是为了你签的字,可后来呢?你成了影帝,风光无限,怎么没见你替她付那笔天价违约金?”
“怎么,舍不得钱?还是……根本不在乎?”
她的语调里透着赤裸裸的讥讽,眼神像钉子,将顾景明钉在耻辱柱上。
顾景明脸色惨白,嘴唇哆嗦着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
“对不起……我知道那些绯闻都不是真的。”
“可我就是不想看你跟别人搭戏,穿情侣装,演亲密戏份……”
“我只是想等你合约到期,等你看透这个圈子,而我刚好有能力护你下半生安稳。”
苏逸尘站在角落,拳头早已捏得咯咯作响,终于忍不住冲上去一拳砸在他脸上。
“你也配叫男朋友?!”
鲜血从顾景明嘴角溢出,他抹了一把,反手就是一记重拳回击。
“你算什么东西?有资格教训我?!”
两人扭打在一起,拳风呼啸,怒吼撕裂空气。
苏逸尘被踹倒在地,额角磕在茶几边缘,渗出血迹。
导演慌忙喊停,工作人员蜂拥而上拉开两人。
直播信号戛然而止,屏幕陷入漆黑。
我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,低声道歉:“抱歉,把您的节目搞砸了。”
导演却咧嘴笑了,眼睛亮得惊人。
“怎么会是搞砸?这是今年最炸裂的收视爆点!”
“重新认识一下,我是赵临。”
他走近我,声音低沉温和,“我家在郊区,安保严密,不如你先住几天,避避风头。”
我摇头,脚步往后退了半步。
“谢谢好意,但我该走了。”
他忽然伸手扣住我的手腕,目光锐利如探照灯。
“喂,你不会是打算……跳江吧?”
“小说里那种女主,受尽委屈后突然平静,八成是要寻短见。”
我愣了一下,随即忍不住笑出声。
“你想太多了。”
“其实……我亲生父母,前阵子找到了我。”
窗外暮色渐沉,晚风吹动窗帘,像一只温柔的手拂过记忆的尘埃。
赵临怔住,松开了手。
“所以你现在……不只是为了还债活着了?”
我望着远处楼宇间漏下的最后一缕光,轻轻点头。
“嗯,我还有别的路可以走。”
17
我的身世,若写成小说,大约会归类为“真假千金”一类,只是这一次,被错换的那位从未存在过。
我走失那年太小,记忆像碎在风里的纸片,只依稀记得母亲的手温与父亲背影的轮廓。
他们寻了我整整十五年,从城市到乡野,从报纸启事到网络寻人平台,足迹遍布大江南北。
警局DNA库比对成功的那天,母亲正坐在客厅翻看旧相册,指尖停在我三岁时的照片上,泪如雨下。
父亲握紧拳头站在窗前,声音沙哑:“我们终于,把女儿找回来了。”
得知我签下的那份经纪合约,母亲当场摔了茶杯,“这是卖身契!不是合同!”
父亲冷静些,却也眼神冷厉:“这种钻法律空子的条款,专坑毫无背景的孩子。”
他们坚决支持我解约,哪怕面对天价违约金——可对我家而言,那不过是账户里一串无关痛痒的数字。
“他们想靠恐吓逼你就范?”父亲冷笑,“那就让他们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代价。”
赵临得知我要起诉周姐时,正在录音棚外抽烟。
烟雾缭绕中他抬眼看向我,目光沉静:“需要律师推荐,还是媒体资源?或者……我亲自出面作证?”
我怔住:“综艺都结束了,你还愿意管这事?”
他掐灭烟,嘴角微扬:“朋友之间,本就不该分时间远近。”
我低头笑了下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:“可有些关系,止步于朋友,已经是最好的结局。”
他忽然从身后抽出一束白玫瑰,花瓣还带着清晨露水。
“我知道你在怕什么。”他凝视着我,“但有些人,从决定等你那一刻起,就没想过转身。”
一年后,法院宣判我胜诉。
FM娱乐不仅免除我所有赔偿责任,还需支付五十万元精神损害赔偿及拖欠劳务费。
庭审当天,阳光斜照进法庭,我穿着素色西装走进去,听见旁听席传来低低的抽泣声。
法官敲下法槌的瞬间,我闭了闭眼,仿佛听见童年那个迷路的小女孩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。
舆论哗然,公众愤怒于公司对新人的压榨手段,FM高层连夜召开紧急会议。
最终,他们将一切归咎于周姐个人行为,宣布与其解除劳动合同。
她离职当晚十一点零七分,手机震动起来。
来电显示是那个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名字。
“官司赢了很得意吧?”周姐的声音透着疲惫与不甘,“可我这些年赚的钱,够我下半辈子逍遥了。”
我靠在阳台栏杆上,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,淡淡回应:“钱这东西,留得住才算数。”
她猛地提高音量:“你什么意思?”
我没再回答,只是轻轻挂断电话。
三天后财经新闻爆出:某私募基金爆雷,多名投资人血本无归。
其中一位匿名客户,正是周姐。她的全部资产已被精准狙击,市值蒸发逾九成。
我爸动用的是业内顶尖操盘手团队,在合法范围内完成了致命围剿。
消息传来那天,我正在练舞室排练婚礼舞蹈,助理悄悄递来一张纸条。
我看完后笑了笑,继续旋转,裙摆划出一道温柔弧线。
顾景明和苏逸尘的名字,则成了娱乐圈警示录中的典型反面教材。
苏逸尘曾在综艺里嘲讽粉丝“不过是花钱买感情”,如今却被同一群人集体抵制。
“退专辑!”“道歉!”“滚出乐坛!”社交平台上口号刷屏。
他的唱片公司发声明致歉,随即宣布终止合作。
据说他账户余额已不足以覆盖退款与违约金,经纪人正四处筹款。
顾景明也好不到哪去。曾经风光无限的流量小生,如今出现在一部古装短剧片场,穿着破旧铠甲站在背景板前。
导演喊卡时,有人拍到他蹲在地上啃包子,神情落寞。
“你说这行是不是挺现实?”他对身边人苦笑,“昨天还叫我哥的人,今天连眼神都不愿给我一个。”
而我,即将迎来人生最重要的一天。
婚礼定在初夏,花园布置成星河模样,藤蔓缠绕着暖光灯串,空气中浮动着栀子花香。
我在试婚纱那天,拨通了赵临的电话。
铃声响到第三声才接起,背景有键盘敲击声。
“喂?”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温和。
“下个月二十号,我要结婚了。”我望着镜中的自己,轻声说,“你要来吗?”
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一瞬,久到我以为信号中断。
然后,他笑了,笑意里藏着某种尘埃落定的释然。
“当然。”他说,语气笃定如誓言,“毕竟——我是新郎。”
我眼眶发热,指尖抚上胸前那枚他送的银质吊坠。
窗外阳光正好,洒在裙摆上,像是命运终于补全了缺失多年的拼图。
完结
